悬在半空里的秘密

悬在半空里的秘密
文/古小乔

我双臂紧紧的扣住一根铁栅栏，双腿悬在半空，稍微一放松肌肉，臂膀坚持不住，就会将我送到脚下距离二十层楼的地面，瞬间，拥堵的车流会将支离破碎的我淹没。我没有低头去看下面，不看我都知道此时已经围观了很多看客。
　　　这时候，我听到了头顶上窗户被拉开了，一个声音说道：“相信我，现在只有我能解开他的心结。”
　　　另一个声音说道：“别过分靠近他，虽然目前他看起来情绪比较稳定，你别拿什么话题刺激他，先和他谈谈，等待消防队的到来。”
那声音回答道：“嗯，我会尽力。”
　　　 几秒以后，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头顶，向下张望，我和他视线刚好对上。
　　　 我认识，是张强。
“兄弟！”张强对着我喊道，“哥哥给你道歉来了。”
我看着张强，想动动身子表达我的意思，张强赶紧伸手示意阻拦，冲我喊到：“你千万别激动，听哥哥把话说完。”说着，张强回头看看，然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面，片刻我听到了他关阳台窗户的声音，我知道他将其他人关在了室内，只留下阳台外面的他和此时悬在半空的我。
“兄弟啊，你刚才更新的微博我看到了，你说你要啥，哥哥都答应你，可是你别做傻事，我现在为那件事已经承担了很大责任了。”张强很诚恳的看着我说道。
我张张嘴，却没有说话，我知道张强说的微博是怎么回事。我半小时以前的确发了一条微博，内容很简单：“某人，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，今日，我将以特殊方式向全世界宣告，你会因为这个秘密戴上一辈子的枷锁。”
半空的风吹得我有点发冷，将我的思绪带到了那个想起来还发冷的时候。

一
三个月前。
我带准丈母娘在超市购物，结账完毕，当我经过出口时候，警报器忽然就响了起来，随着警报的响起，一边的保安就朝着我走了过来。
“先生，请再次通过一下。”保安很有礼貌的说道，然而此时准丈母娘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奇怪，我想，她肯定不会以为是我偷了超市的东西吧？然而警报却二次响起，我说道：“你搜搜，我又没有拿没付款的东西。”保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，说道：“先生请跟我来一躺保安室。”
身正不怕影子斜，我跟着保安来到了保安室，保安拉上窗帘，这时候我才发现保安室不止一个人，一个四十岁左右，体形宽大的人正看着我。
“你好，我叫张强，这家超市是我的，首先，我向你道歉。”胖子说着，站起身来，深深地给我鞠了一个躬，周围的保安识相的都转过身去。
“这怎么回事？你们……”我承认我被这一切搞得有点不知所措。
“我求你帮我办一件事，很小一件事。”张强说道，用手做了一内捏的动作。
“有你们这样求我办事的吗？”我有点生气了。
“我知道此时外面站的，不是你母亲就是丈母娘，我想，你不想公众场合下，被人告知你是偷了超市的东西而被带到保安室了吧？这样会让她们很丢脸。”张强说道。
“可是我真的没偷啊。”我喊道，“你们这是要干什么？”
“偷没偷，此时不是你说了算，如果您答应帮我这件小事，我就出去当着公众的面，给你鞠躬道歉，说是机器出现故障，还你清白，否则，我什么话也不说，你自己知道后果。”张强说道。
我知道超市偷东西这件事很小很小，就像张强示意的那么一捏，然而它的影响却比张强这个胖子张开双臂比划的还大。就凭这一点，准丈母娘几分钟后就会让我奋斗了好几年的婚姻大事化成泡影。我知道我现在也不能说要到消协告张强，空口无凭，再说了那么多目击者在场，我说了能有人信吗？
“兄弟……”张强忽然说话哽咽起来，这样的转变倒是吓了我一跳，“就在刚才，我和妻子女儿驾车出门，路过一巷子。忽然冲出来三个人，冲着我们车子就砍杀，我知道肯定是这些年我经商招惹了一些敌对的人……为了避免妻女受到伤害，我就驾车逃离，可是不幸，车撞在了墙上，女儿本来受惊过度，加上这一撞，导致现在还昏迷不醒，那几个匪人一看出了大事，顿时一哄而散……”
我听到小孩子受伤，心就疼了起来，原来还是有背后故事的，可是这和我什么关系？
“医生说，女儿只是受到惊吓，大概会在一小时左右才醒来。但是我不想因为此事让女儿内心受到一辈子的阴影，她才四岁呀，以后路还长着呢，所以，我想让你帮我演一出戏。”张强说道。
　　　我似乎明白了张强的意思，原来，张强在保安监控室发现我，长得和当时领头的匪人很神似，他的计划就是，现在就将他女儿放进一辆车里，然后我和他的两个保安假扮成那伙人，假装成功的截获了他女儿。等女儿醒来的时候，我们将她带到时代广场那里，他在那个地方和妻子为女儿准备一场礼花演放，然后送女儿一份厚礼。医生说，如果女儿能将前面所有的惊恐瞬间化为惊喜，心理阴影也会随之瞬间消失，而且最近就是女儿的生日，让她女儿误以为这是爹妈精心准备的一个惊喜。
　　　张强再次给我深深鞠躬，说道：“为了一个孩子的明天能够不存在阴影，求你了！”
“别在这里给我鞠躬，去外面还我清白吧。”我说道，我承认我被张强感动了。张强明白了我的意思，高兴的说：“大恩大德，感激不尽呐。”
事后，张强以超市经理的身份给我在公众场合下道了歉，当然，我也为我的婚姻虚惊了一场。
二

半小时后，我和两个保安被打扮一番，穿上了黑西装，戴上了墨镜，开车朝着时代广场开去。片刻，放在车后座的小女孩慢慢的醒了过来，看到我们的装扮，小女孩吓得哭了起来。
“不要哭！我们是坏人，坏人最讨厌小孩子哭。”我吼道，似乎有点黑社会的潜质，这一吼，小女孩停止了哭泣，只是不断的哽咽。
为了不让小女孩产生更大的恐惧，我一边开车一边问小女孩：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丫头！”小女孩回答道。
“丫头啊，你别害怕，叔叔只是和你爸爸有点私事。”我说道。
“嗯，我不害怕。”小女孩简单的回答道，然后竟然开始冲着窗外看起了风景。
我心里顿时轻松起来，太好了，还好没吓到她。
这时候，坐在副驾驶的保安刘智，忽然笑着对我说：“你知道现在咱车里的女孩子身价多少？”我摇摇头，表示不懂刘智的意思，刘智说道：“是他父亲的全部家产。”
“那当然了，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命啊。”我说道。
“你听听这是什么？”说着，刘智朝我神秘的一笑，拿出来自己的手机，开始播放一段录音，正是刚才张强给我说自己计划的录音。
“你录音这干什么？”我问刘智。
“你傻呀，我们现在真是天赐良机，天下哪有富商亲手将女儿送到绑匪手里，还留下了绑匪以后开脱罪责证据的机会？”刘智说道。
我忽然明白了什么，猛地停下了车，对着刘智喊道：“你是想和我趁机绑架了这个孩子，即使出了意外，咱还可以拿这个录音向警方证明，我们只是张强命令演戏的，从而可以开脱罪责？”
“你太聪明了！”刘智狠狠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。
我挣开刘智的手，冲他吼道：“我告诉你，挣钱要靠正道，要靠双手，你这样不仅仅是违法的问题，你会毁了这个孩子的！”
刘智瞥了我一眼，说道：“你少给我装正人君子，从你那天像孙子一样巴结着丈母娘开始，我就知道你根本没车没房，你娶个媳妇就得一辈子看着人家屁股装孙子，这一切不就是钱的问题吗？老天现在给了你一个这么好的机会，你还装什么清高？”
“你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！”我顿时就感觉自己人格尊严被触及了最底线，猛然就给了刘智一巴掌，在刘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我就拉开车门，将刘智一脚就踹了下去。刘智顿时就滚到了车下一个泥水窝里面，我刚想关车门，忽然就感觉脖子一凉，一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，我一看，这才忽然明白，我忘了这后座还有一个保安呢。
我以前还自学过几招格斗术，一把就要夺过这人手里的刀子，那人一闪，继续挥刀朝我扎了过来。我看到一边的小女孩吓得又要哭起来，我一瞬间担心刀子伤害到小女孩，于是伸手就抓住了刀刃，忍着疼痛和那人争夺刀子，那人抽了几下，看我就像亡命徒一般血手握白刃，顿时撒了手。我用血哗哗的手指着那个人，吼道：“你们谁再敢伤害这个孩子，我保证拧断他的脑袋！”
这时候，刘智已经从车外爬起来，趁我不备，将我忽然扑倒，我一个人无法抵抗两人，片刻就被他们制服了。
　　　我被绑着手，看着一边惊魂未定的孩子，低声说道：“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，千万别被那两个人知道了。”孩子给我点点头。
　　　“我和那两个叔叔其实在演戏，我和他们打赌，他们说你肯定会被我们的表演吓哭，他们还不信，你说，我们演的把你吓哭了吗。”我朝着小女孩挤挤眼睛，嘻嘻的笑道。
　　　小女孩摇摇头，贴着我的耳朵，悄悄说：“我刚才哭的不算吧？”
　　　我摇摇头，说：“当然不算，他们今晚跟我赌，那就输定了，如果我赢了，会给你有大惊喜呢。”小女孩忽然眼睛都瞪大了，说道：“真的呀？那我保证，他们肯定输定了。”我舔舔嘴上的血，说道，“这番茄酱还真甜，你也尝尝？”我伸头撅嘴给小女孩，小女孩嘻嘻笑了一下，说道：“咦，我不吃，有你的口水！”
就这样，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，我就发现刘智和那个保安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停下了车子，然后将我双手放开，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夜色里面。这什么情况？轮我现在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，于是我就解开小女孩，说道：“你看看，看你一路没哭，这两连输了的钱都不给我，溜了！”
　　　小女孩笑道：“两个胆小鬼呢。”
　　　我启动车子要带赶往时代广场，我不愿意这场惊魂继续下去，我要给小女孩一个完美的童话故事结局。
　　　我车开了不到几分钟，忽然周围冲出来几辆警车，将我包围了。我刚要下车解释，这时候看见一个大胖子从警车里面冲出来，连哭带叫的喊道：“孩子啊！你放开人质，千万不要做傻事啊！”
　　　这胖子不是张强吗？
我愣住了，这他妈的怎么回事？张强怎么冲着我叫儿子？我举起双手，下了车，立刻被警察戴上了手铐，这时候张强冲了过来，冲我喊道：“孩子啊，你怎么这么傻，缺钱花从老爸要啊……”
我被张强这滑稽的一幕逗得不分场合的要笑出来，然而我笑不出来，因为张强接下来所做的让我顿时明白了什么。
“咦……他不是我儿子，我不认识他呀！”张强盯着我的脸，看了半天以后，对着周围的警察喊道。
“您再仔细辨认一下。”警察说道。
“这还要辨认，就是神似而已，根本不是我儿子嘛，你们看看，我就说我儿子没有绑架人，你们非要相信那个目击者的，你看看，这不认错人了吗？”张强一边解释道，一边放松的样子。
事后我被以绑架罪逮捕了，张强身边的保安也从此消失，我所有的解释对于警察来说都是空口无凭，匪夷所思的，而且我真真切切的绑架孩子，这是警察亲手抓到的。后来我被判刑一年，婚姻大事当然也彻底完蛋了，但是又不知道什么原因，我被关了仅仅三个月又放了出来……
事情直到了今天……


三
“嘿，兄弟！”张强一声叫，将我从思绪里面拉回来，我抬头看着张强，张强说道，“兄弟，哥哥承认当初害了你，害了你一辈子，但是哥哥为此也受到了惩罚啊。”
我张嘴想说什么，就感觉臂膀忽然松了一下，我赶紧用尽里力气抱紧栅栏，我现在还不想掉下去，我想听张强现在如何解释。
“都怪我从小娇惯儿子，直到后来他走上了歧途，我企图用克扣他的花销来控制他，谁知道这孩子竟然绑架了别人的女儿，地点还选在我家，被我发现后，儿子告诉我，已经有目击者辨认出来他了，也许此时已经报警。于是我就想了一个办法，找了一个形似我儿子的人，继续他的绑架，直到警方抓捕你……”
我点点头，示意我知道了这个秘密。
张强继续说道：“如果当初我让儿子承担这份罪责，他肯定已经早改过自新了，恐怕儿子就不会因为那次侥幸而去二次犯罪，他后来又重伤致死一个人，现在判了重刑，一辈子都出不来了，真是对我的惩罚啊。”
我想张嘴说什么，但是依然没说话。
张强说道：“哥哥现在知道错了，也为此事付出了代价，哥哥知道你肯定出来以后，想通了当初的一切，你现在就为哥哥保守这份秘密，别张扬出去，这辈子哥哥就欠你的了，你也别以自杀来表达自己的心态了，上来吧……”
就在此时，阳台上的窗户被拉开了，一个声音喊道：“谁让他进来劝人的？这不是火上浇油嘛……”
张强还想说什么，就被一个人强行拉走了，紧接着一个脑袋出现在了我的头顶，我一看，也认识，是刘智！
“兄弟，还认识我吧？”刘智说道，我点点头。
刘智叹口气，说道：“我看到了你的微博，知道你想表达什么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，希望你能放弃做傻事，赶紧上来。”
不过说实话，我还真不知道刘智什么秘密。
“兄弟，其实我是一个警察，我和同事为了调查一系列绑架小孩案子，将调查对象圈在了张强儿子这里，为了获得更精确的信息，我和同事伪装成超市保安准备伺机行动。然而等我们抓住了这次犯案，目击者却说，他只是看到了很神似的影子。这也让张强想到了一个栽赃你的办法，于是我就和同事临时决定将计就计，那就是等到张强混淆视听的时候，我和同事将一路上的手机录音作为证据，还你清白，因为你当时的做法很明显就证明你不是犯人。”
我明白了，难怪刘智当时一路上不停地刺激我，就是激发我内心的正义，从而更确切的证明我根本不是绑架者，从侧面证明张强父子的阴谋。
“我知道你知道真相会很伤心，你肯定要质问我，当场为什么不说出来真相？”刘智说道，我点点头，刘智继续说道，“当时，那个被绑架的小女孩问我，警察叔叔，你告诉我，这还是你们演的戏吗？”
“那时候，我想到了你，揭露真相难免会很残忍，我也是担心孩子因为这不是一场演出而受到内心阴影，于是我就告诉小女孩，那个叔叔其实演的是小偷，现在要被警察抓走了，我也宁愿为孩子编造一个童话，我相信，当时你也这么会做的。”
我点点头。
“我当时就把事情缘故报告给了上级，警方决定暂时先让你做为诱饵，给犯罪分子造成错觉，放松警惕，从而让张强的儿子再次犯案，就会牵出更大的团伙，这才没有当场还你清白。三个月后，在张强儿子二次犯案时候，我提供了当时的证据，你就被立刻释放。兄弟，为了制造一个童话，为了抓住幕后黑手，你是英雄啊，你不要想不开，上来吧……”
我张张嘴巴，想使劲动动胳膊，发现胳膊已经僵硬不能动弹了，刘智赶紧喊道：“你别乱动，我现在就再找人来，消防队员马上赶到，你坚持坚持。”说完，刘智就消失在了我的头顶。
　　　 片刻，消防队员就赶到了现场，上面支架子下面铺垫子的准备营救我，这时候，消防队员一边支架子，一边问我：“兄弟，什么事情你想不通啊。”
　　　“我挺好的。”我努力张张嘴，口齿不清的说道。
　　　 消防队员感觉很是奇怪，我缓缓说道：“出狱后，我认识到了一个女孩，女孩知道我的身份也没嫌弃我，我知道了她的秘密，她真的爱上了我，但是不敢表白。于是我就准备今天给她一个惊喜，我要向她求婚。于是我发了一条微博：某人，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，今日，我将以特殊方式向全世界宣告，你会因为这个秘密戴上一辈子的枷锁。其实我就是告诉她，我要让她步入婚姻这个一辈子的枷锁。这条微博发完以后，我就发现无线网忽然断掉了，于是我就凑到窗户口伸着腰想继续蹭蹭网，谁知道这一伸腰，我就失去了平衡，当时我就翻身掉了下来，幸亏双臂扒住了这下面的一个栅栏。而我跌下来的时候，发现重力磕碰让我无意的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，导致我舌头条件反射肌肉萎缩，半天无法发音，然后……就这样了，你不信的话，我屋子里面的玫瑰可以证明这一切……”